古 瓶
徐 湖
10多年前,乔迁新居,大哥送我一古瓶,我把它放在案几旁的博古架上,每当读书、看报疲惫时,抬头看看古瓶,顿感赏心悦目。
这是一款高20厘米,瓶口直径6厘米的灯笼瓶。它通体斜纹,颜色翠绿,显得古朴、凝重。因瓷瓶没有落款,起先,我不知它的价值,以为是一般的瓷瓶,所以,我不把它当作心爱之物,随便将它当作插花的用具,在春天拥簇过红艳艳的杜鹃花,夏天插过香气四溢的月季花,秋天怒放过黄灿灿的傲霜菊,冬天孤傲地挺立着瘦枝寒梅……在朴玉般的古瓶映衬下,这些花都显得十分的耀眼。我曾请教过几位朋友,希望能知道这古瓶的制作年代,但朋友中有说是清代的,有说是民国的,说不准是那个年代。一位从浙江龙泉来的朋友(他曾是个制瓶匠人)观赏过后说,这种朴玉般的古瓶,他在老辈们处了解过,也在当地博物馆里看到过,断定地说是明代万历年间的古瓶。但本市一位对古瓷颇有研究的朋友在见了照片后,认为是清中期景德镇烧的豆青釉罐子。无论怎样,它是一只古代的瓶子是肯定了的,从此,我将古瓶当作宝贝,不再用它来插花,只是小心翼翼地放在博古架里。
很多晚上,我照例在看书读报疲惫时,习惯地抬头看看这款古瓶,猛然间,我的心头一颤抖,忽然遐想起这古瓶的经历了。我凝望着这古瓶,想着它出自那个匠人之手?曾有多少个日夜,这位匠人守候在窑前观望着炉火?当古瓶出窑后,又经过谁的手出售给了喜爱的人?那个喜爱的人是男是女?他(她)又与古瓶厮守了多少年?在漫长的时间里,曾辗转过多少人,而后又到了我大哥的手中,现在,却在我的博古架上了。这其中蕴藏着多少坎坷的经历?我找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。
我曾断断续续地看过电视连续剧《青花》,剧中介绍那些制作瓷瓶的匠人,为了制作出绝世珍品,可谓穷其一生,呕心沥血,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。他们不单是在制作一件插花,或是当作摆设的用品,他们是在创作艺术,在一件件瓷器中,倾注了他们对艺术的见解和热爱。而当珍品问世后,又要经过一代一代的人加以悉心爱护,才能保存下来,当我们看到这些艺术珍品时,我们不能不为先辈们为艺术献身的精神所感动。
星移斗转,物异人非,乃是永恒不变的自然规律。草木有荣枯之变,生命有生死相依,物品也有一个从新到旧,最终都逃脱不了消亡的结果,只是时间长短罢了。 600多年前,元代著名散曲家张养浩登临陕西潼关时,远望西都(长安),看到秦、汉两代在西安一带由兴而亡,当年声威赫赫,如今却遗踪荡然,“宫阙万间都做了土”,抚今追昔,不由思绪起伏,伤心不已。连规模浩大的宫殿都早已化为尘土,那些小小的物品又有多少能逃脱厄运呢?特别是那些瓷器,平时稍有不慎,便会“粉身碎骨”,要保存下来,确是件极不容易的事。但我知道,这古瓶终有一天也会在世上消失的。
我曾看过央视拍摄的电视专题片《故宫》,那些由国家保存,珍藏在故宫博物院里的玉器、瓷器、书画……是真正的宝贝,价值连城。我不知道自己这小小的古瓶能值多少钱,但我想这古瓶已有数百年的历史,也经过了兵荒马乱的年代,能够保存下来,其中一定包含了几代人的心血,如果没有先辈们的悉心呵护,这古瓶是不可能传到今天。想到这里,不由对悉心保存这古瓶的先人们生出一股崇敬之情。
古瓶伫立在博古架上,我默默地望着它,它也无声地看着我,此时此刻,我的心与它在默默地交流,我仿制看到了专心制作瓷瓶的匠人在捣泥、制坯、雕饰、上色、观望窑火的身影;也仿制看到那些视古瓶为心爱之物的主人,在兵慌马乱中,挟着它颠簸流离、匆匆而行的步履……如今,大哥把古瓶赠送我,其中也含着深深的兄长之情,我得像对待亲情、友情、爱情那样去对待这来之不易的古瓶,好好保管,悉心爱护。我还要把它一代一代传下去,让这古瓶在世的时间长久些,更长久些。
《湖州晚报》 2013。2。22